曹国君

我一直觉得，上海有两张名片。一张是外滩，一张就是梧桐树。

那年炎夏，我有事出门，片刻就汗流浃背。亏得转身就是衡山路，一路走去，浓郁的梧桐绿荫一直柔柔地笼罩着我，有几处路段甚至遮天蔽日。我顿觉心情舒畅，步履轻快，对此树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。又一个深秋夜，与闺蜜从溧阳路歌厅出来，随即就被梧桐树荫裹挟。身上有点点月光洒落，脚下是满地黄叶堆积，被行人踩踏得嘁喳有声。有几片叶子竟迎风起舞，盘旋在我头顶又悠然落地，仿佛与我亲昵地嬉戏……不远处，一对恋人依偎在树下你侬我侬、窃窃私语。此时梧桐、月色、灯光、人影融成一体，浪漫得令人陶醉。我就走近高大粗壮的一棵，轻抚它苍老遒劲的躯干，一种坚实的力感传至手心，蓦然想起它该有几十年的树龄吧，否则怎能托举着一树的繁荣生生不息。一位园林工作者告诉我，一棵梧桐树可生长百年以上。在这百年里，它迎着严寒酷暑风霜雨雪昂首挺立，不知演绎出多少感人至深的浪漫故事。

我去过武康路巴金故居旁的“梧桐区”，仰望高大的枝干而沉思，感谢它们守护着一个高尚的灵魂。我到山阴路大陆新邨看过鲁迅故居，也感谢山阴路两侧的梧桐树陪伴着一位铁骨铮铮的斗士。近日回到我曾经住过的大杨浦老房子，那里的梧桐树依旧生机勃勃、风姿绰约，每天将浓郁的绿色和清新的空气慷慨地送给每家每户。这其实是一种“润物细无声”的浪漫。

老屋的梧桐曾陪伴我从孩童到成年，又步入老年。如今，望着它的矫健身影，我深信，等到深秋叶落芳菲尽，初春嫩芽再绽放，在新一轮的生命中，它们又将继续演绎一段段浪漫故事。